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孑然—— 月落乌啼霜满天

荷花,又开了满塘。

白的、粉的,菡萏的、绽开的,到处都是,开成了花海。微风一过,撩动一塘清波,波上莲荷一朵连着一朵,一起微微起舞,袅娜多姿,恰似正值韶华的少女。

一叶棕色的小舟,载着两个少年,从莲荷丛中划过。“看看,这荷花开得多好,莲子肯定也美味极了。”一个斜躺在船头的少年,跷着腿,挂着恣意的笑容,伸了手,去捞一旁开得灿烂的荷花。“啪啪”另一少年,似怒似嗔,一把拍下了还未得逞的手。“吃吃吃,除了吃,就是玩,你还会点什么啊?啊!”船头的少年,一翻,起身做着,脚跟靠拢,两腿竖直,两个手肘搭在两膝上,颇为无赖地说:“啊呀,你打得好疼啊!不过,是啦,我就只会吃喝玩乐!”另一少年背过身去,抱起双臂,不再说话,仿佛怒其不争,却往他身旁挤了挤。

“真好啊!”

远处,着一身紫衣的江澄亦抱着双臂,默默在心里感慨。

曾几何时,他也是这般在莲花坞中无忧无虑地与那人嬉闹。闹过了头,母亲会来逮着他和那人劈头盖脸好一顿大骂。闹饿了,姐姐便会煮上香喷喷的莲藕排骨汤,带着甜甜的笑容,给他和那人一人盛上一大碗。

可是,这一切都淹没在了漫天的火光中。那红,染尽了莲花坞的整片黑夜,刺眼的、可憎的红。父亲、母亲、阿姐、师兄弟还有莲花坞,一切的一切,一夜之间便不复存在了。

缘何?怪谁?

“唉······”江澄摇了摇头,双眸沉沉的,浮动着点点水光。转身,负手离去。

“哈哈哈。”两个少年不知说了些什么,爆发出一阵大笑。那飞出的年轻笑声,划破了江澄周身沉重凝滞的空气,却也似点点细针,刺痛了他的心。

他回到房中,随手抄起一坛陈年老酒,直往嘴里灌。他的喉头快速地上下耸动着,未几,这又醇又烈的老酒就见底了。只见他随手一抛,“哗啦”,酒坛子黑黢黢的残躯飞散了一地。他斜斜地靠在了墙上,直接滑坐了下去。几滴晶莹的液体从他的脖颈上滑下,不知那是他未喝尽的酒,还是那永远都流不尽的泪。

“魏婴,我,嗝,该怪你吗?”他抬起头,望着被桐油刷的乌亮的屋梁,却也望穿了它,望向远方的那个一身黑衣的背影。“我江家,我江澄,何时薄待过你?而你,嗝,而你呢?你杀了屠戮玄武,我江家未因此得荣,反却惹了温狗,家业毁于一旦;你成了夷陵老祖,血洗了不夜天,夺去了我亲爱的阿姐,撇下一个孤零零的金陵。”两行泪水从他的眼中涌出,他狠狠地用袖子一擦,泪水,却仍然未断。

老酒,自是后劲极大的。江澄的喉头,胸内,腑间,仿佛燃起了熊熊烈火,烧灼地十分痛苦。可他的心里何尝不是这般?

他的声音隐隐带着一丝哭腔,还有些颤抖:“蓝氏双璧仍在,可云梦双杰呢?上哪儿去了?你说过,将来我做家主,你做我的下属,一辈子扶持我,永远不会背叛云梦江氏······这是你自己说的。你个混蛋!你怎么能食言呢!嗝。你以为,你悄悄地剖丹给我,这很高尚吗?我告诉你,我压根不稀罕!”他举起右手,重重地砸向地板。一些木屑溅起,嵌入了他的皮肤,星星点点的红珠冒了出来。

接着,他便不再做任何举动,也不再说话了。屋子里,氤氲着一股浓浓的酒气,仿佛厚厚的雾,难以消散。片刻,只见他埋着头,捂着脸,两肩剧烈地耸动着,怎么都压抑不住的“呜···呜···”时不时从他的指缝间飘出。

不知过了多久,屋内又恢复了沉寂。

“噗嗤。”江澄忽地笑了出来。这笑声,十分单薄。

“魏无羡啊,你知不知道你就是个蠢货!蠢到连自己的金丹都不要了!早知道你那么蠢,我就把陈情给仙子当玩具去,省的在个蠢货手里浪费了!”他顿了顿,叹了口气,道:“这世上,不会有比你再蠢的人。”

江澄在腰间摸了摸,抽出了一把剑,剑柄上赫然刻着两个字——随便。他把缓缓地剑翻来覆去。窗口透来的光,被剑身一道道反射。他表情松动,凝视着剑,眼中是不明的情绪:

“魏婴,我不敢说不怪你,但至少,我不恨你。错的,不是你我,是这个世道。”

几滴眼泪忽地落到了随便上,一瞬间,晶莹的泪珠四分五裂,向外散去。

过了许久,天色渐沉,一阵安稳的呼吸传来。

“汪!汪!”“舅舅,我回来啦!”金凌,携着仙子,回了莲花坞。“奇怪,这个时辰了,舅舅怎么没点灯?”他纳闷地自言自语。

“吱···”金色的身影推开了门,一道光泻入了黑漆漆的房间,一股浓烈的酒味铺面而来。他使劲用手在鼻前扇了扇,正欲前行,却发现地上全都是碎陶片“这是怎么了?”他心里正疑问着。

忽然,定睛一看,他舅舅靠在墙角,还睡着了。金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,按捺住心里的疑惑,轻手轻脚地从榻上抱来被子,轻轻地给他盖上。借着透进来的皎洁月光,金凌看清了舅舅脸上的表情,没少舒展,眼尾上挑,嘴角还噙着满满的笑意,那是他从未见过的轻松和幸福。

江澄,正在做梦。

梦里,他和魏无羡在莲花坞里,奔跑嬉戏,射着纸鸢。虞夫人看见了,一脸怒火,插着腰喊道:“江澄,你给我过来!”他俩相视一眼,老老实实地过去挨骂。远处,厨房的炊烟袅袅升起,莲藕排骨汤的香味飘散了出来,勾走了两颗少年的心。

他们身后的荷花开得那样灿烂,那样自由,恰如他们的年华。

虞郎年最少,青草妒春袍。

如此蓬勃,如此肆意,如此美好。

也是他一生再也奏不响的一支清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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